祁蘅拧干湿布,敷在他额头上,声音低沉:“活着呢,你不还等着我给你赐爵位么?”
老渔夫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鱼汤:“喝点热的吧,这天气,伤口容易化脓。”
祁蘅接过碗,鱼汤腥味浓重,上面飘着几片不知名的野菜。
他犹豫片刻,还是仰头一饮而尽。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
忽然有那么一瞬,他竟觉得这东西比宫里的珍馐还让他感到踏实。
“你这兄弟,伤得不轻啊。”老渔夫蹲在灶边添柴,“我再问你一遍,怎么伤的?”
祁蘅眼神一暗,还是那样说:“遇上了仇家。”
“呵,看你们这模样,仇家来头不小吧?”老渔夫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这几日,村子里官兵来了好几波,还有各种外地来的,都是找你们的吧?”
祁蘅不答,只是盯着跳动的火焰出神。
火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勾勒出一道锋利的阴影。
“你瞒我也没用,我一早就猜出来了,毕竟,老头子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哪个寻常人家能养出你这样的气度。”
季远安倒觉得这老汉有些意思。
“多谢相救……”
老渔夫摆了摆手,又拍了拍胸脯,老态龙钟的眼睛透出笑意:“捞鱼也是捞,顺手捞两个人,不在话下!”
老渔夫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我去睡了,你们也早点休息。记住,灶上温着水,夜里你兄弟发热了,就给他擦擦身子。”
待老渔夫离开,季远安撑着坐起身来。
他靠在茅草屋的土墙边,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锐利。
“陛下,我们得尽快回去。”季远安压低声音,尽管屋内只有他们二人,“朝中不可一日无君,更何况陆冯一党……”
祁蘅坐在一边,手里握着一根细长的芦苇杆,正漫不经心地在地上划着什么图案。
“不急。”祁蘅的声音出奇地平静,“让他们先斗一斗。”
季远安愣住了,他从未听过祁蘅说这样的话。
在他的印象中,陛下永远是那个掌控一切、不容任何人挑战权威的帝王。
“可是……”季远安急得额角渗出细汗,“冯崇若趁您不在……”
祁蘅折断手中的芦苇杆,随手丢进灶膛。
火苗窜高了一瞬,映照出他深邃的眉眼。
“季远安,”他突然问道,“你记得我们离宫多久了吗?”
季远安一怔:“三十三日。”
“三十三天……”祁蘅望向窗外波光粼粼的江面,“这三十三天里,没有早朝,没有奏折,没有那些没完没了的宫宴和勾心斗角……”他顿了顿,“你不觉得,比宫中这二十三年都要意思么?”
难怪阿余出了宫以后就不想回去了。
祁蘅竟然有些厌烦虚妄的帝王生活了。
季远安语塞。
他跟随祁蘅多年,深知祁蘅对权位的掌控欲,只要他活着,皇权社稷就在第一位。
但此刻祁蘅的语气中,竟带着一丝他从未听过的……轻松?
屋外雨声渐急,两个人都沉默着,一言不发。
季远安叹了口气,悠哉悠哉的躺了回去。
“陛下不着急,那微臣也不急了。”
祁蘅忽然想到了什么,说:“你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李识衍的大婚还能继续么?”
季远安又睁开眼:“你不会还没死心吧?”
祁蘅看向他:“是,我总觉得,李识衍在瞒着我什么。明天,我亲自去苏州城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