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生

十天一闪而过。</p>

春闱结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考官们对考卷的评阅工作也在如火如荼的展开。</p>

当今陛下自登基以来便对科举考试极为重视，完善了种种细则，自设采律司后，更是让原本隐匿于黑暗中的采律官们走上台前，出现在科举考试的每一个流程中。</p>

他们不仅监察考生，也在监察考官。</p>

收卷、糊名、誊录，都在采律司颂部官员监督下进行，后再由他们将考卷逐一复核，确认考卷上没有特殊印记，其后才会送入内帘由考官评阅。</p>

此次春闱，有七位同考官，一位主考官。</p>

主考官便是出自五姓吴家的礼部侍郎吴夫之了，上千名举子，上千份考卷，这是一笔浩大的工程，有同考官们先行阅卷，将其认为满意的作品批上“取”字，送入吴夫之面前。</p>

阅卷的场地位于礼部贡院内，称为“内帘”，在糊名誊录事项结束后，他们便开始自己的阅卷工作，是为“入帘”。</p>

在将所有考卷评阅完之前，他们是不能离开贡院的。</p>

时值午后，吴夫之放下手中一份考卷，略有些困倦地揉了揉眼眶，抬起茶杯，轻抿了一口。</p>

送上来的考卷水平自然是不错的，但长时间地审卷评卷，实在是让他有了些许厌倦麻木的感觉。</p>

“谁给老子安排的这破活……”</p>

吴夫之揉了揉眉头，继续评阅这张考卷。</p>

累归累，但评卷还是要好好评的，毕竟他朱笔一勾，改变的便是一个学子的命运。</p>

“嗯……经义诗赋都还好，就是策论有些脱离实际了，勉勉强强，去翰林院修书吧。”</p>

吴夫之提起朱笔，在考卷上写下了一个方方正正的……</p>

“中。”</p>

接着，他又拿过了下一张考卷。</p>

从字体上他倒是看不出什么，这些考卷全都是誊录官们誊抄之后交上来的作品了。</p>

他有个习惯，经义如何倒是无所谓，他接过考卷便喜欢看策论，在他看来，一个考生是否有真才实学，皆在策论中了。</p>

“好家伙。”</p>

只是一眼，吴夫之便微微挑起了眉头。</p>

“盖闻治天下者，如操舟于江海，善驭者则风涛不足惧，失策者则覆溺可立待。今我大宁，承太祖之洪业，数十载之经营，虽表面盛隆，然隐忧亦存，不可不察也。”</p>

“口气那么大吗？”</p>

吴夫之又抬起茶杯喝了口水，他来兴趣了。</p>

“小子，上来就写那么大的开篇，若只是个噱头，说不出什么道道来，那就别怪我给你踢出去了。”</p>

吴夫之捧起考卷，用手指细细地一行行摩挲着，眯起了他那双本就没多大的眼睛。</p>

这是他数天阅卷以来，唯一一篇能让他提起兴致的文章。</p>

他此番设的策论题主要是让考生以治国理政与民生的方式展开，考察他们对于大宁当今的形势看法，以及他们所认同的执政理念。</p>

这个考题算是很简单的了，因为范围太大了，考生写起来也容易，但陷阱也就出在这。</p>

若你通篇都是泛泛之言，大义凛然，却无一个实际的看法与踏实可行的思路，那对不起，你可以滚蛋了。</p>

“自陛下践祚以来，圣德昭昭，锐意图治，然政途之间，亦有积弊。”</p>

读到这里，吴夫之摇了摇头，依旧是在说废话，他轻揉了下眼睛，叹了口气。</p>

没办法，看都看了，只能读完。</p>

“……观我大宁国势如烈火烹油，稍有不慎便有倾覆之势……</p>

吾闻，治国之道，在乎审时度势，革故鼎新，以解民生之困，振国家之威。</p>

吾有八策，可一改大宁颓势，兴复太平。</p>

八策是为均田、择吏、去冗、省费、辟土、薄征、通利、禁奢。”</p>

“嗯？”</p>

“八策？”</p>

吴夫之皱着眉头思考片刻，</p>

重新捧起了考卷，再度将手指按在读到的地方，一行行细读起来。</p>

“均田者，乃均平土地之分配，使耕者有其田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