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王海的陷阱(1 / 2)

启明地产那扇沉重的玻璃门隔绝了深秋傍晚的喧嚣,却隔绝不了店内涌动的暗流。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张力,像暴雨来临前沉闷的压抑,混杂着劣质香烟、旧纸张的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嫉妒和恶意的酸腐味。

程长赢坐在他那角落里的工位上。老旧的cRt显示器屏幕散发着幽幽的光,映着他平静无波的脸。桌上,摊开着“枫林雅筑”别墅的最终成交文件和厚厚的佣金确认单。那个令人眩晕的数字——十六万八千——静静地躺在纸面上,散发着诱人而又冰冷的气息。

他没有立刻去财务室。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英雄牌钢笔冰凉的金属笔夹,感受着那温润内敛的触感,那是张启明无声的认可。重生后的第一步,比他预想中迈得更快、更稳。但这笔巨额佣金,如同一块投入死水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远不止羡慕那么简单。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目光。不再是之前单纯的审视或好奇,而是变成了极其复杂的混合物:震惊、艳羡、难以置信…以及,在几个角落里,如同阴冷毒蛇般悄然滋长的、毫不掩饰的嫉妒和恶意。

尤其是来自斜对面王海工位的方向。

王海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又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他瘫在自己的椅子上,身体歪斜,昂贵的(相对店里其他人而言)西装外套胡乱地搭在椅背上,领带松松垮垮地扯开。他手里抓着一份揉得皱巴巴的房产宣传单,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方,没有焦点。脸色是一种失血过多的灰败,嘴唇紧紧抿着,嘴角向下耷拉,形成一个刻薄而痛苦的弧度。

整整一个下午,他没有接一个电话,没有整理一份资料。十六万八千!这个数字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疯狂盘旋、尖叫!每一次想起,都像一把钝刀子在反复切割他的神经!凭什么?!那个新来的!那个连西装都穿不合身的穷小子!凭什么?!先是抢了他的学区房客户,现在又用一个装神弄鬼的把戏,轻松拿下了他连想都不敢想的“凶宅”别墅!拿到了他拼死拼活干三年都攒不下来的天文数字!

巨大的心理落差和被彻底碾压的屈辱感,如同滚烫的岩浆,在他胸腔里翻腾、咆哮!他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像个跳梁小丑!那些平时对他还算客气的同事,此刻看他的眼神都似乎带着若有若无的怜悯和嘲弄!尤其是角落里那个程长赢!那副平静淡然的样子,简直像是对他无声的最大羞辱!

“操!” 王海猛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他再也受不了这种无形的煎熬!他需要发泄!需要做点什么!需要让那个踩着他上位的混蛋付出代价!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过大带倒了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引得附近几个同事侧目。但他毫不在意,或者说,他正需要这种关注!他脸色阴沉,眼神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恶意,大步流星地冲出了店面玻璃门,身影消失在傍晚灰蒙蒙的暮色里。

程长赢抬起头,看着王海消失的背影,眼神幽深。那背影里透出的怨毒和决绝,如同实质的寒流,让他后背微微发凉。他知道,王海的报复,绝不会等太久。

……

第二天清晨。

天色刚蒙蒙亮,深秋的寒气在空气中凝结成细小的白雾。启明地产所在的街道还笼罩在一片沉寂之中,只有清洁工扫帚划过路面的沙沙声偶尔响起。

王海裹着一件半旧的夹克,缩着脖子,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启明地产的店门附近。他手里捏着一个牛皮纸信封,眼神警惕地四下张望着。他脸色憔悴,眼袋浮肿,显然一夜未眠,但那双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病态的亢奋和孤注一掷的狠厉。

他确认四周无人注意,像只敏捷的老鼠般溜到店门口。启明地产的玻璃门下方,有一个专门用于投递信件和账单的缝隙。他再次紧张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迅速将那个牛皮纸信封塞了进去!信封落入门内,发出一声轻微的“啪嗒”声。

做完这一切,王海像是完成了一项重大的使命,长长地、无声地吁了一口气。他脸上露出一丝扭曲的快意,仿佛已经看到了程长赢身败名裂、被扫地出门的狼狈景象。他最后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紧闭的店门,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里面那个令他恨之入骨的身影,然后迅速转身,再次消失在清晨的薄雾中,脚步带着一种报复后的虚浮。

……

上午九点。

启明地产的门被推开,员工们陆续到来。晨会的气氛有些微妙。昨天“十六万八”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兴奋和嫉妒的暗流仍在涌动。程长赢坐在角落里,安静地整理着瑞景嘉园和枫林雅筑的资料,准备后续的过户手续。

张启明像往常一样,穿着熨烫平整的深灰色羊绒衫,外面罩着藏青色夹克,步履沉稳地走进店内。他习惯性地走向自己那张宽大的办公桌,目光随意地扫过门口地面,准备捡起可能有的信件账单。

他的脚步停住了。

一个普通的牛皮纸信封,静静地躺在门内信箱口下方的瓷砖地面上。信封上没有任何邮票和邮戳,只有一行用黑色签字笔潦草书写的字迹:

启明地产负责人 亲启

投诉信

“投诉信”三个字,像几根细小的钢针,瞬间刺入了张启明的神经。在这个行业,投诉往往意味着麻烦,意味着潜在的纠纷和信誉损失。尤其昨天刚刚成交了一笔天价单子,更是敏感时期。

张启明镜片后的眼神微微一凝。他弯腰,用修长的手指捡起那个信封。信封很轻,里面似乎只有一张纸。他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没有立刻拆开,而是将信封放在桌面上,银边眼镜反射着窗外透进来的晨光,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他拿起桌上的老花镜戴上,然后才拿起一把小巧的裁纸刀,动作沉稳地沿着信封边缘划开。

“嘶啦…” 轻微的纸张撕裂声在安静的晨间显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