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险库门合拢的沉闷巨响还在耳中回荡,程长赢指腹捻着那张薄薄的纸,指尖冰凉。“海天贸易”,一个从未在赵天雄庞大资产版图上留下过痕迹的名字,此刻却像一枚淬毒的针,扎进他紧绷的神经。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灰尘和一种更沉重的东西——阴谋败露后的死寂。
“查。”程长赢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锋,劈开令人窒息的沉默。他将那张资产归属文件递给身后的财务总监周平。“我要知道这个‘海天贸易’的每一笔流水,每一个关联方,挖地三尺。”
周平接过文件,镜片后的眼睛迅速扫过,眉头拧成一个疙瘩。他立刻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十指在键盘上翻飞,调取赵氏集团被查封的所有银行账户数据、往来凭证、税务记录。屏幕上绿色的数据流瀑布般倾泻而下,一行行代码和数字疯狂滚动、比对、筛选。时间在键盘密集的敲击声和主机风扇的低鸣中一分一秒流逝。偌大的办公室内,只有这些冰冷的声音在回荡。
程长赢背对着他们,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赵氏集团总部大楼在警方封锁下显得一片狼藉,昔日不可一世的商业帝国轰然倒塌的烟尘似乎还未散尽。他俯视着这片废墟,眼神却穿透了眼前的混乱,落在更幽深的未知上。打倒了赵天雄这头明面上的豺狼,水面之下,真正的巨鳄才悄然显露出狰狞的背鳍。
“程总,”周平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打破了沉寂,“查到了。”
程长赢转过身,目光如炬。
“海天贸易,注册于开曼群岛,表面从事工艺品进出口,实际为空壳公司。其唯一存在的意义,就是作为资金中转站。”周平指着屏幕上一条条刺目的红色记录,“过去三年,每月固定日期,都有一笔资金从赵天雄控制的‘鼎鑫资本’秘密账户汇入‘海天’。数额不等,但累计…超过五亿。”
五亿!这个天文数字让在场的审计人员倒吸一口冷气。程长赢脸上却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片冰冷的了然。他走到电脑前,屏幕的光映在他深沉的眼底。
“去向?”
“更隐蔽。”周平的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调出另一组复杂的资金流向图,“资金进入‘海天’后,通过层层嵌套的离岸公司和虚拟货币交易所进行洗白,最终…汇入这个账户。”他的指尖重重敲在一个被特意标注放大的账号上。
那是一个瑞士苏黎世私人银行的匿名账户代码。一串毫无温度的数字和字母组合。
“账户持有人身份呢?”程长赢追问,声音低沉。
周平深吸一口气,手指在键盘上敲下最后几个指令。一个关联信息窗口弹出。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凝固在那短短一行字上:
关联受益人:苏耀祖 (Su Yaozu)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胸口。苏耀祖——苏晚晴的亲哥哥,苏氏家族年轻一代的掌舵者之一,那个总是带着温文尔雅笑容出现在财经杂志封面上的男人。
程长赢的视线从屏幕上那冰冷的名字缓缓移开,最终定格在房间另一侧的苏晚晴脸上。她原本只是安静地坐在角落的沙发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温热的瓷壁,仿佛这满屋的肃杀与清算都与她无关,她只是这场戏剧的旁观者。
当“苏耀祖”三个字从周平口中清晰吐出时,苏晚晴摩挲杯壁的动作猛地僵住。她像被无形的电流击中,霍然抬起头,脸上血色瞬间褪尽,惨白如纸。那双总是含着秋水般温润光泽的眼眸,此刻被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填满,瞳孔急剧收缩,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这个由她注资扶持、并肩作战的男人,和他所揭示的深渊。
“不…不可能…”她的嘴唇无声地翕动,吐出几个破碎的音节,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仿佛置身于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她猛地站起来,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刮擦声,几步冲到电脑屏幕前,近乎失态地一把推开挡在旁边的审计员。
她的眼睛死死盯住屏幕上那个瑞士账户和旁边“苏耀祖”的名字,像是要从中烧出两个洞来。纤细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那份资产归属文件,那张写着“海天贸易”的纸,被她一把从周平手中夺过。
“假的!”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尖利,猛地将文件狠狠摔在光滑的红木会议桌上,纸张发出刺耳的哗啦声。“程长赢!是你做的局!你处心积虑,扳倒赵天雄还不够,现在要把脏水泼到我苏家头上?!”
她胸口剧烈起伏,眼中燃烧着被至亲之人背叛的狂怒火焰,直直刺向程长赢。“你利用我!利用苏家的资源,利用我对你的信任!就是为了今天,为了栽赃我哥哥,好让你独吞赵天雄留下的所有肥肉?!”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冰凌,狠狠砸向程长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