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动作,在所有人看来,都是绝望中的最后挣扎!是螳臂当车!是垂死一搏!VIp包厢门口阴影里的魁梧身影似乎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哼。
程长赢的手握住了号牌的木质手柄,冰冷的触感传来。他深吸一口气,似乎要凝聚全身的力量举起这最后的抗争旗帜。他手臂的肌肉绷紧,袖口因为动作而微微上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就在程长赢的手即将发力举起号牌的瞬间!
一道刺眼的光束,不知是来自顶棚的射灯还是窗外反射的阳光,极其精准地、如同舞台追光般打在了他抬起的小臂上!
刹那间!
一道狰狞的、暗红色的、如同蜈蚣般盘踞在他小臂内侧的烧伤疤痕!在惨白的光线下暴露无遗!那疤痕的形状扭曲而可怖,带着刚刚结痂的粉嫩新肉,在崭新的西装袖口边缘,显得格外刺眼夺目!
VIp包厢门口,那个魁梧身影的目光如同毒蛇般瞬间锁定了这道疤痕!赵天雄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他死死地盯着程长赢手臂上那道疤,脸上所有的暴戾和志在必得瞬间凝固,然后被一种更深的、近乎狂暴的惊疑和难以置信所取代!是他!昨晚那个跳垃圾车、从他眼皮底下抢走账本的泥鳅!那个本该被刀疤强打断腿丢进护城河的程长赢!他不仅活着,竟然还敢出现在这里!还敢举牌?!
一种被愚弄、被挑衅的滔天怒火混合着巨大的错愕,瞬间冲垮了赵天雄的理智!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对着包厢内的通讯器嘶吼道:“刀疤!给我查那个77号!还有举牌那小子!立刻!马上!我要知道他们所有底细!一亿?老子让他有命拿没命花!” 他的声音透过扩音器泄露出来一丝,带着毫不掩饰的狂暴杀意。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赵天雄那失控的嘶吼(尽管经过设备过滤已失真),让整个拍卖厅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而紧张!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来自包厢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恐怖杀机!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就在赵天雄的注意力被那道疤痕和失控的怒火完全吸引的瞬间!
程长赢那只握着号牌的手,在即将举到最高点的前一刻,猛地停滞在了半空中!然后,在所有人惊愕、不解、甚至带着一丝嘲弄的目光注视下——那只手,连同那块代表着启明地产希望的号牌,以一种极其突兀、极其决绝的姿态,缓缓地、却无比坚定地——放了下去!
啪嗒。
号牌轻轻落回旁边的座椅上,发出微不可闻的轻响。在死寂的大厅里,却如同惊雷!
程长赢缓缓收回手,重新端坐好,甚至微微整理了一下因为动作而略显褶皱的西装袖口,将那道惊鸿一瞥的疤痕重新掩藏。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举牌动作从未发生过,仿佛放下号牌只是一个再自然不过的决定。
整个拍卖厅,陷入了彻底的、令人窒息的死寂!落针可闻!
拍卖师举着木槌的手僵在半空,嘴巴微张,脸上写满了错愕和茫然。
张启明瞪大了眼睛,嘴巴无声地开合着,如同离水的鱼,大脑一片空白。
VIp包厢门口,那道魁梧的身影也似乎凝固了,狂暴的杀意被一种更深的、难以置信的错愕所取代。
油头年轻人(18号)瘫在椅子上,如同烂泥。
77号(鸭舌帽男)依旧平静地坐在那里,帽檐下的眼神毫无波澜。
其他看客们面面相觑,完全无法理解这急转直下的剧情。
“一亿…一亿!第一次?”拍卖师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迟疑,目光扫过全场,尤其是刚刚放下号牌的程长赢和那个毫无反应的77号。
死寂。
“一亿!第二次?”
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空调的嗡鸣声在嘲笑。
“一亿!第三次!”
砰!
拍卖师的木槌带着一丝茫然和无奈,重重地敲在台面上。
“成交!恭喜…赵氏集团!以一亿元成功竞得金悦湾项目整体资产及关联银行债权包!”
木槌落下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却显得异常空洞和讽刺。
VIp包厢内。
“啪嚓!”
一只盛着琥珀色洋酒的水晶杯被一只青筋虬结的巨手狠狠捏爆!锋利的碎片和酒液四溅!赵天雄那张横肉遍布的脸上,此刻涨成了骇人的猪肝色!他双眼赤红,如同暴怒的公牛,胸口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如同拉风箱!
“操!操!操他妈的!”赵天雄的咆哮在隔音良好的包厢里炸响,震得茶几上的烟灰缸都在跳动,“程长赢!小杂种!你他妈敢耍我?!你他妈敢耍我!!!”
他猛地一脚踹翻了面前沉重的红木茶几!上面的雪茄盒、果盘、文件稀里哗啦洒了一地!
“一亿!老子花一亿买了堆没人要的烂砖头!就为了砸死你这只臭虫?!啊?!”他对着空气疯狂地挥舞着拳头,如同陷入绝境的困兽,“刀疤!刀疤死哪去了?!人呢?!给我滚进来!”
包厢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刀疤强那张带着狰狞刀疤的脸探了进来,带着一丝惶恐:“赵…赵总?”
“人呢?!那个77号!还有启明那个小杂种!人呢?!”赵天雄如同一头发狂的狮子,一把揪住刀疤强的衣领,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
刀疤强被勒得几乎喘不过气,艰难地回道:“77…77号那个戴帽子的,拍卖一结束,就…就从侧门溜了,跟泥鳅似的,兄弟们没…没跟上…启明那个程长赢,还有张启明那个老东西,刚…刚从正门出去,上了辆破普桑…”
“废物!一群废物!”赵天雄猛地将刀疤强掼到墙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给老子盯死他们!盯死启明那个破店!盯死金悦湾!老子要他们生不如死!要他们把那一个亿连本带利给老子吐出来!吐不出来,就用命填!听清楚没有?!”
“是!是!赵总!”刀疤强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赵天雄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一把扯开厚重的窗帘。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让他布满血丝的双眼眯了一下。他死死盯着楼下法院停车场出口。一辆灰扑扑的老款普桑轿车正缓缓驶出,汇入车流。
车窗摇下一半,赵天雄清晰地看到,副驾驶座上,程长赢微微侧过头,目光似乎穿透了空间的距离,精准地投向了他所在的这面巨大的玻璃幕墙。那眼神里,没有了拍卖场上的平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到极致、如同看跳梁小丑般的嘲讽!更让赵天雄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是——程长赢似乎刻意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那只受伤的手臂,搭在摇下的车窗边缘。崭新的西装袖口再次微微下滑,那道狰狞的、暗红色的烧伤疤痕,在刺眼的阳光下,如同一道血淋淋的战书!一道无声的、充满极致挑衅的宣告!
“啊——!”赵天雄发出一声野兽般的狂吼,一拳狠狠砸在冰冷的防弹玻璃上!厚实的玻璃发出沉闷的巨响,纹丝不动,映照出他那张因极致愤怒和耻辱而彻底扭曲变形的、如同恶鬼般的面孔。
“程!长!赢!”他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刻骨的怨毒和滔天的杀意,“老子要你死!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楼下,那辆破旧的普桑汇入车流,很快消失在街道的拐角。车窗内,程长赢缓缓收回手臂,袖口落下,重新遮住那道狰狞的疤痕。他疲惫地靠回椅背,闭上眼睛,嘴角却缓缓向上弯起一个冰冷而微小的弧度。额头上,一层细密的冷汗渗出,那是强行压制伤势和巨大精神消耗的结果。
“小程…我们…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驾驶座上,张启明握着方向盘的手还在微微发抖,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巨大的茫然,“赵天雄花了一亿买了堆废品…他…他肯定要发疯的!”
程长赢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睁开眼,看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街景。阳光透过车窗,在他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等。”他轻轻吐出一个字,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力量,“等法院二次拍卖的公告。”
他微微侧过头,看向惊魂未定的张启明,眼中闪烁着如同淬火寒冰般的锐利光芒:
“那堆‘烂砖头’…二次拍卖的底价,会降多少?百分之三十?还是更多?张总,准备好钱袋子吧。我们的‘青年创客公寓’,该动工了。”
张启明看着程长赢眼中那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寒光,感受着那平静话语下蕴藏的惊涛骇浪般的决心,一颗悬到嗓子眼的心,竟奇迹般地缓缓落回了实处。他用力地点了点头,踩下了油门。破旧的普桑发出一阵嘶吼,朝着城东的方向,坚定地驶去。车后,法院那栋象征着威严与裁决的大楼,在正午的阳光下,投下长长的、沉默的阴影。而阴影深处,一场更加血腥的风暴,正在无声地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