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白手套的倒戈(1 / 2)

茶烟袅袅,檀香幽微,紫砂壶嘴悬着一线晶莹水光。程长赢的指尖在杯沿缓缓画着圈,对面郑国涛的笑容如同刻在脸上,连嘴角的弧度都精准得毫无破绽。

“长赢啊,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郑国涛啜了口茶,喉结滚动,声音带着上位者特有的黏稠感,“可这江湖的水,深着呢。小赵这人……是莽撞了些,但终究是条能搅动活水的鱼。你我联手,这潭水才能养出真龙,你说是不是?”

程长赢抬眼,目光平静地穿透缭绕的水汽。“郑局,”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棱坠地,敲碎了满室故作松弛的空气,“龙潭虎穴,也得看是谁在养。用活人血食喂大的孽蛟,迟早是要翻江倒海,噬主反天的。”他放下杯子,杯底与黄花梨桌面磕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嗒”。

郑国涛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眼角的皱纹倏地收紧,像被无形的线勒住。“年轻人,说话要留余地。”他语气沉下去,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节奏略显凌乱,“意气用事,容易折了前程。这西京地界上,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才是长久之道。”

“长久?”程长赢唇角牵起一丝极冷的弧度,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衬得眼神愈发锐利,“靠西郊金悦湾底下埋的冤魂长久?还是靠清风里地底下那些见不得光的毒罐子长久?”他身体微微前倾,无形的压力瞬间弥漫开来,“郑局,您那三套别墅,挂在保姆张春兰名下,打理得可还舒心?哦,尤其是云栖山8号那套,地下室……别有洞天吧?”

“哐当!”

郑国涛手中的薄胎白瓷杯脱手坠落,滚烫的茶汤泼溅在昂贵的西装裤上,洇开一片深褐色的狼狈。他浑然未觉,脸色在刹那间褪尽血色,惨白如纸,瞳孔因极度惊骇而骤然放大,死死盯住程长赢。“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声音尖利得破了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是不是胡说,”程长赢慢条斯理地从西装内袋取出一个薄薄的牛皮纸文件袋,推到郑国涛面前,“郑局看看这个,不就清楚了?”

文件袋口敞开着,露出一角复印文件的边缘。郑国涛像是被那纸袋烫到,猛地缩回手,呼吸粗重如风箱。他死死盯着那文件袋,仿佛里面盘踞着择人而噬的毒蛇。几秒钟死寂的煎熬后,他终于伸出剧烈颤抖的手指,近乎粗暴地抽出里面的文件。

只一眼,他就像被抽掉了全身骨头,颓然瘫倒在宽大的红木椅子里。额头上瞬间沁出豆大的冷汗,顺着松弛的脸颊滚落。那纸上,赫然是他与赵天雄之间隐秘资金往来的清晰脉络,时间、金额、经手人、最终流向——指向云栖山8号别墅的购置款。更刺目的是几张模糊却足以辨认的别墅照片,尤其是那张地下室的入口特写,厚重的合金门泛着冰冷的光泽。最后一张,是一张银行保险柜寄存凭证的复印件,凭证编号清晰可见。

“你……你从哪里……”郑国涛的声音嘶哑干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血沫。

“赵天雄喜欢在密室里欣赏他的‘战利品’,更喜欢用最先进的安保系统记录下一切。”程长赢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字字如刀,“很不巧,他引以为傲的‘铜墙铁壁’,在他忙着对我刹车油管动手脚那天,被一个更擅长玩电子幽灵的朋友,留下了一扇小小的后窗。”他指的是陈墨,那个技术偏执狂的天才。

郑国涛闭上眼,胸口剧烈起伏,整个人瞬间苍老了十岁。再睁开时,那双曾经充满官威和算计的眼睛里,只剩下溺水般的绝望和疯狂的挣扎。他猛地扑到桌面上,双手撑住身体,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程长赢,像一头濒死的困兽:“你想怎么样?要我死?大家一起死?!”

“我要赵天雄死。”程长赢一字一顿,清晰无比,“不是法律意义上的审判,我要他和他用黑金、用暴力、用人命堆砌起来的一切,彻底崩塌,碾为齑粉。让他尝尝什么叫真正的绝望。”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攫住郑国涛,“至于您,郑局,您还有选择——是跟他一起沉下去,被历史的淤泥盖得永世不得翻身,还是……戴罪立功,亲手把这艘载满了罪孽的破船凿沉,给自己,也给家人,挣一条生路?”

“生路……”郑国涛喃喃重复,眼神涣散了一瞬,随即又被巨大的恐惧攫住,“赵天雄就是个疯子!他背后……他背后还有人!我要是反水,我全家……”

“您全家现在已经在悬崖边上了,郑局。”程长赢打断他,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您觉得,是赵天雄倒台后清算您的速度快,还是您主动交出钥匙,打开他那个装满罪证的‘藏宝库’,争取一个宽大处理的机会快?”他微微倾身,压低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蛊惑力,“想想您刚考上大学的小女儿,想想您退休在家养花的老伴。她们的路,不该断在您这里。”

“藏宝库……”郑国涛失神地重复着,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布满老人斑的手剧烈地哆嗦着,猛地抓起桌上沾了茶渍的钢笔,又像是被烫到般甩开。最终,他颤抖着从自己贴身的衬衣口袋里,掏出一把样式极其古朴的铜钥匙,钥匙柄上缠绕着一条微雕的狰狞蟒纹。他死死攥着钥匙,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才将它狠狠拍在程长赢面前的文件袋上。

“云栖山8号……地下室……三道锁……最后一道,是蟒纹钥匙……还有……”他急促地喘着气,声音破碎,“他的监控……监控主机连着……连着书房的暗格……能……能实时看到里面……”说完最后几个字,他整个人彻底瘫软下去,像一滩烂泥堆在椅子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程长赢面无表情地拿起那把带着郑国涛体温和汗渍的铜钥匙,冰冷的金属触感直透心底。他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的光映着他冷峻的侧脸,只发了两个字:“收网。”

夜色如墨,沉甸甸地压在城市上空。云栖山8号别墅,这栋隐匿在苍翠半山腰的豪华牢笼,此刻被一种无形的死寂笼罩。厚重的窗帘隔绝了所有光线,只有书房内壁炉的火焰不安地跃动着,在赵天雄扭曲变形的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

他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铺着昂贵波斯地毯的书房里来回踱步,昂贵的皮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手机被他一遍遍拿起又狠狠掼在巨大的红木书桌上,屏幕早已碎裂成蛛网。“废物!一群废物!连个账本都拿不回来!郑国涛那个老狐狸,肯定被程长赢那个小杂种拿住了!”他嘶吼着,声音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带着一种末路的疯狂。

他猛地停下脚步,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书桌对面墙壁上那幅巨大的仿古山水画。画框边缘,一个极其隐蔽的指示灯,正散发着幽幽的、代表系统待机的绿色荧光。那是他引以为傲的“眼睛”,是他掌控一切、欣赏“战利品”的窗口——通往地下密室的实时监控。

一股病态的冲动驱使着他。他需要看到那些冰冷的金条,那些璀璨的珠宝,那些象征着权力和财富的实物,才能稍稍压下心中那灭顶的恐慌。他需要一个证明,证明他赵天雄依旧是这座城市的王,证明程长赢不过是个即将被他碾死的蝼蚁!

他扑到书桌前,手指带着狠劲,猛地按下隐藏在繁复雕花桌沿下的一个不起眼的按钮。墙壁上的山水画无声地向上滑开,露出内嵌的、足有半面墙大小的液晶显示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