频耶宇裹着焦黑的披风,伏在骆驼鞍上时,恒河的水汽正裹着牛尿味扑面而来。
他身后跟着不足百人的残兵,甲胄上的缅甸战纹已被血污糊成暗紫色,腰间那串铜钥匙在颠簸中发出细碎的声响。
"大王,德里苏丹国的哨卡就在前方。"亲卫队长的声音带着沙哑,他的左耳在勃固王宫大战被链枷削去半只,此刻缠着的布条还在渗血。
频耶宇抬眼望去,土黄色的城墙在暮色中如巨兽蹲伏,城垛上飘扬的绿色星月旗被晚风吹得猎猎作响。
半年前,他在勃固王宫顶端俯瞰缅南平原时,从未想过自己会像条丧家之犬般叩响异国的城门。
明军的虎蹲炮震碎宫门铜钉那日,他从后窗逃脱,踩着平民的尸体穿过密道。
一路西逃时,他亲眼看见沐英的士兵将"大明"军旗插在勃固佛塔顶端,旗角划破夕阳的模样,与此刻德里城头的星月旗竟有几分相似的狰狞。
哨卡的盘问声尖锐如刀。
频耶宇扯下披风,露出胸前镶嵌红宝石的勃固国玺,此刻在火把下泛着虚伪的光。"我是大梁勃固城主,缅南王频耶宇,求见德里苏丹,有'大礼'相赠。"
他刻意将大礼二字咬得极重,同时使眼色让亲卫捧上木箱。
箱盖打开的刹那,哨卡队长的瞳孔骤然收缩。里面并非金银,而是一叠绘制精美的缅南地图,标注着勃固至马达班湾的所有关隘、粮仓,以及明军尚未察觉的地下密道。
更让人心动的是箱底码放的翡翠原石,块块通透如碧水,在火光下流淌着贪婪的色泽。
"苏丹陛下正在筹备剿灭海盗的战事,未必有闲暇见你。"队长的手指摩挲着翡翠,语气却松动下来。
频耶宇立刻从怀中掏出那枚双鱼锁钥,塞到对方手中:"这是缅南秘库的钥匙。只要苏丹助我夺回缅南,财富将如恒河之水般涌入德里。"
钥匙入手冰凉,却带着奇异的诱惑力。队长沉吟片刻,挥手示意放行。
沐英的军报送到阿瑜陀耶城时,与此同时,缅北土司的书信也到达英王的桌上。
奏折里夹着三封染血的缅北土司密信,木邦、孟养、麓川三家的印章在信笺上洇成暗紫,如同一朵朵盛开的毒花。
"梁王被囚阿瑜陀耶,太子战死沙场,缅北无主,请英王殿下恩准三家土司共治缅北,永为外藩。"
"共治?"朱文正将密信拍在案上,釉里红瓷笔山被震得跌落,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脆响。
"梁王嫡女阿盖尚在缅北,南洋宴会上,梁王曾言'吾女可承缅地之重'。若立阿盖为缅北之主,既可断三家土司野心,又能正大明统辖之名。"
阿瓦城的晨雾被礼炮齐射震散时,朱文正的亲王仪仗已碾过缅北的青石板路。
三百锦衣亲卫身着玄甲,旗手高举"明""英"字大旗以缅甸云锦为底,金线绣制的旗边翻卷如火焰。
"英王殿下驾到!百官跪迎!"通译官的铜锣声混着象辇铜铃响,缅北土司们伏在地上的脊背绷如弓弦,额头贴着的青石板沁着夜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