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立德的目光紧紧盯着图解上最关键的一步,利用石灰乳脱色澄清,图示上要求将生石灰化开,取其澄清上层的石灰水,徐徐加入甜菜汁中,搅拌至汁液由浑浊转为微黄澄清,再静置沉淀。
这一步的用量时机搅拌速度,稍有差池,便可能前功尽弃,甚至产生怪味。
他拿起一小块生石灰,掂量着,眉头紧锁。
图解并未给出精确的配比。
“要不取十斤汁液,分五份,试一试?”阎立德是个果断人,当即便亲自操弄起来,分别按不同分量加入石灰水,并详细记录着反应状态和静置后的澄清度。
他认为这一步肯定是最关键的,所以决定亲自掌握。
这样一来,就算其他工序泄露出去了,别人也仿制不得。
阎立德站在石案旁,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正在进行试验的陶瓮,不放过汁液颜色、粘稠度、沉淀速度的每一丝细微变化。
汗水从他额角渗出,沿着深刻的皱纹滑下。
这百工坊中其余众人,也如同蚂蚁一般,各自分工忙碌着。
.......
数日后,河东道,解州盐池。
深秋的寒风毫无遮拦地掠过广袤的盐碱地,卷起地面细碎的盐粒和尘土,抽打在脸上,生疼。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咸腥苦涩盐卤气味。
李君羡一身不起眼的玄色劲装,外罩一件半旧的羊皮袄,骑在一匹同样不起眼的青骢马上。
他身后跟着二十名同样装束,气息精悍沉凝的骑士。
一行人勒马停在一处视野开阔的土坡上,俯瞰着下方那片被无数条纵横交错的土埂分割成大大小小方块的巨大盐池。
池水在铅灰色的天空下泛着浑浊的灰白色,一些盐工如同蚂蚁般在池边和土埂上劳作。
“大人,应该就是此地了。”一名扮作商贾模样的百骑司暗探策马上前,指着盐池西北角一片相对荒僻且远离主要晒盐区的洼地,“那片洼地三面环着土丘,只有一条小路进出,平日罕有人至,正是设立秘场的绝佳之所。”
“属下已查探过,此处附近并无大盐枭的势力盘踞,只有些零星散户,也不会引起他人注意......”
李君羡目光锐利如鹰隼,仔细扫视着那片洼地及周围环境。
片刻后,他微微颔首,脸上那道浅浅的旧疤在寒风中显得更加冷硬,道:“好,那就定在此处,即刻圈地!”
“并以朝廷整饬盐务,实验新法为名,立下界碑!”
“擅入者......以窥探军机论处!”
“遵命!”身后骑士齐声应诺。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铁血肃杀之气。
“人手呢?”李君羡又问。
暗探压低声音道:“回禀大人,属下已经按您的吩咐,从盐池官奴中筛选出三十人,皆是身家清白、老实肯干且有家小在此羁縻的青壮。”
“并且属下已暗中查验过底细,暂时未见问题。”
“暂时未见问题……”李君羡咀嚼着这几个字,眼中寒光一闪,冷声道:“这还不够!”
“传令下去,这三十人分作三班,每班劳作时,必有两名我们的人全程盯守!而且你们要同吃同住,不得分开!”
“场中一应工具器物,收工后即刻清点入库,不得私藏!”
“泄密者,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