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青石村的蒙学堂,如今是越办越红火了。
不仅本村的娃儿们都挤着要进来念书,就连邻村的,也陆陆续续送来了好些个。
周文轩和周先生两个人教着这大几十号的学童,每日里是既欢喜又有些个发愁。
欢喜的是这向学之风日盛,发愁的却是这蒙学的课本,实在是太金贵,也太稀少了。
如今学堂里头用的《三字经》、《百家姓》,大多还是他和小山费了好些个灯油,一字一句辛辛苦苦抄录下来的。
数量有限不说,那纸张也粗糙得很,翻看不了几回就容易破损。
更别提张大山先前编撰的那几本《青石农录》和《青石药录》了。
那更是宝贝似的,只有那么一两份手抄本,平日里都锁在“公社会”的柜子里头,轻易不肯示人。
村民们要想学上头的本事,大多还得靠着张大山或者几个管事的人,口口相传。
“岳父大人,如今这学堂里的学童是越来越多了。”这日,周文轩找到了正在琢磨新式水力机械图样的张大山。
“光靠着咱们手抄那几本蒙学课本,实在是杯水车薪,也耗时耗力。”
“还有您先前编撰的那些农书药录,那可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东西,要是能多印上几本,让更多的人都能学到,那该有多好啊。”
张大山听了,也是深以为然。
他晓得,这知识要想传播开来,光靠口传手抄,那效率实在是太低了。
《天工开物》上面,倒也记载着“活字印刷”的制作方法。
用那泥巴烧制成一个个单独的字模,再把这些字模按照文章的次序,排在一块铁板上。
然后刷上墨,铺上纸,用那压力一印,就能印出一整页的字来。
这法子,比起那费时费力的雕版印刷,或者那慢吞吞的手抄,那可要快上太多了。
而且,这字模还能反复使用,大大降低了印书的本钱。
“文轩啊,你说的这事儿,爹也琢磨好些日子了。”张大山沉吟道。
“手抄太慢,雕版又费工费料,还改动不便。”
“爹倒是之前看见过一种叫做‘活字排版’的印书法子,兴许……能派上用场。”
他当即便把那活字印刷的大致原理,跟周文轩和恰好也在一旁的柱子、铁牛他们,仔仔细细地解说了一番。
“用那泥巴,或者……更结实些的铜块锡块,做成一个个单独的字丁。”
“每个字丁上头,都刻上一个反过来的字。”
“再把这些字丁,按照书上的次序,排在一块带框的板子上,用些个法子给它固定紧了。”
“然后,往这字丁上头刷上墨,再铺上纸,用那压力一压。”
“嘿!这一页书,不就印出来了?”
周文轩听得是眼睛发亮,他本就是读书人,自然晓得这活字印刷一旦成功,那对这知识的传播,将是何等巨大的助力!
“岳父大人!此法若是能成,那可真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啊!”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柱子和铁牛对视一眼,虽然还不大明白这“活字印刷”到底有多神奇,可看着自家爹和姐夫那兴奋的模样,也晓得这指定又是个了不得的新玩意儿。
“爹,您说咋办,俺们就咋办!”柱子拍着胸脯说道,“这做字模的活计,无论是用泥巴烧,还是用那铜块锡块刻,俺都能试试!”
铁牛也道:“爹,要是用金属做字模,那铸造和打磨的活计,就包在俺身上了!”
张大山见状,也是信心更足了。
“好!这事儿,就交给你们哥儿仨了!”
“咱们先从最常用的那些字下手,一样一样地,把这活字模给它琢磨出来!”
说干就干。
他们最先想做的还是陶活字。
柱子领着几个窑工,用那烧制砖瓦剩下的细泥,照着小山写好的字样,一个个地捏泥条,刻反字。
再放进窑里头烧制。
可这陶活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不是火候不对,烧出来的字模不是裂了就是变形了。
就是那泥性不好掌握,刻出来的字,不是笔画粗了就是细了,大小也不匀称。
而且,这陶活字,质地脆,容易损坏,用不了几次就得重做,也着实是麻烦。
“爹,这陶活字怕是不大顶用啊。”柱子忙活了好几天,烧出来一堆歪歪扭扭、缺胳膊少腿的废品,有些泄气地说道。
张大山也晓得这陶活字的局限,他沉吟道:“既然这陶的不成,那咱们就试试金属的!”
“用铜,或者那锡,来做这活字模,指定比这泥巴的要结实耐用得多!”
可这金属活字的制作,难度就更大了。
要是用雕刻的法子,那得在那么小的一块金属上,刻出反过来的字来,还得保证那笔画清晰,大小一致。
这对手艺的要求,简直是高到了天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