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安如欠身道,“回大宗师,下官虽处学宫,也常出入各县各社,诸如几杰几子,各县皆为常见,具体有无真才实学,下官不好草草决断,在下不敢判断,但南郭先生肯定为数不少。”
说着说着,柳安如脸上尽显忧虑之色,“眼下世风不古,有些士子忘了圣贤本意,不知苦追大道,只知嬉戏交游,胡乱写得几句歪诗,就自诩才子,广播名声。
朝廷开科取士,是为国求贤,需要名教弟子求实务本,专研经义,若是荒于旁门左道沽名钓誉,再如何吹嘘,文章摆在那里,是骗不了人的。”
“柳教授此是老成之言,深合我意。”
郭瀚嘉许地点点头,“依你看来,此次童试,有哪些人可称芝兰玉树?”
“长沙府千年大府,少年俊秀自然是不缺的。”
柳安如认真地道,“要说秀树,首推善化卢氏之瑾瑜兄弟二人,两人刚刚束发,却有王勃之才,士林说他二人郊祁有望。”
所谓郊祁,是北宋的宋郊宋祁兄弟,两人一齐赴试,同登金榜,本来弟弟宋祁为状元,宋郊为第三,但因宋郊为兄,便以宋郊为状元,降宋祁为第十,大宋小宋之名,传为佳话。
闻听这卢瑾卢瑜兄弟二人,竟然可比宋郊宋祁,郭瀚便又喝了一杯酒,“既然有首推,肯定有其次。”
柳安如欠身垂首,偷偷一窥,松了口气,“其次便是茶陵李若虚。”
郭瀚笑道,“茶陵李氏,此人莫不是李阁老之后?”
柳安如敛眉笑道,“大宗师说的正是,李生五岁开蒙,十年以来闭门苦读,在书斋读书却不见庭树,深得乃祖朴实之风,蟾宫折桂只在时日而已。”
不待郭瀚再度垂询,柳安如接着道,“再有便是湘阴夏云升,此子才华横溢,下官看过他的文章,便是参加乡试,也是可期,夏氏对他甚是期许,以为可以慰其祖之憾。”
“其祖?夏太师?”
郭瀚略一沉吟,便猜出了这位夏生的根脚。
柳安如点点头,夏原吉官居一品,死后极尽哀荣,但他有个最大的遗憾,他的功名只是区区秀才。
洪武二十三年,二十五岁的夏原吉因精通《诗经》,由湖广乡荐参加会试,落第未中,次年被朱元璋授为户部主事。
夏氏期许的慰其祖之憾,便是慰夏原吉会试落第之憾了。
郭瀚点点头,有意无意地问道,“柳教授所说都是名门子弟,长沙府的寒门子弟,便无可观者?”
“哪里哪里。”
他们在这边说得畅快,冯驯在一旁吃得畅快,他年纪虽长,吃饭却快,就这会儿一条鱼一碗肉全部下肚,两碗素菜也所剩不多。
听郭瀚说起这个,他一抹嘴插话道,“近日长沙府流传一首楹联,是岳麓书院礼门之联,正好回答学宪此问。”
郭瀚放下酒杯,饶有兴致的“哦”了一声,只听得冯驯朗声道,“惟楚有才,于斯为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