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子睁大眼睛，抓紧缰绳，停在原地：“为什么要这样想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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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老虎迟迟不去，天气热得像置身蒸笼。</p>
出了郧阳城门，长公主的马车停在护城河前，林振羽上前禀明情况。</p>
刘雨霏听说自己要去太子坡，颇为惊诧，连忙询问这是谁的主意。</p>
“太子坡神道的起点，是香客们登山的必经之地，把我安置在那里，是什么道理？”</p>
像长公主这样的钦犯，即便不能流放宁古塔库页岛，也该将其关押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才对。</p>
“末将不知。”</p>
林振羽当然是知道的，在这郧阳地界，秦建勋和他的第四兵团就是天，几位州县文官，说到底，只是个摆设。</p>
刘雨霏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泽，身子向前，压低声音道：</p>
“这样说来，第四兵团有意清君侧了？”</p>
林振羽并不惊讶长公主为何会得出这样的结论。</p>
毕竟秦建勋没有下令处死或者说暗杀长公主，虽然这种操作具备一定风险，当较之丰厚的政治收益，完全可以搏一搏的。</p>
“末将不知。”</p>
刘雨霏继续问道：“秦建勋现在支持新政吗？他可曾和你提起过我父皇？”</p>
林振羽想了一会儿，如实回答道：“回殿下，末将不知。”</p>
“哦。”</p>
长公主没有再说话。</p>
车队先在城外休整一夜，次日清晨，沿着陡峭的山路往均州前行。</p>
一路无话。</p>
当日黄昏时分，便进入均州地界，很快见到了均州八景之一的雁莲花池。</p>
莲叶何田田，碧波荡漾的池塘里，壮硕的荷叶盖字像战兵的头盔，紧紧地挨在一起。</p>
众人都没有赏景的心思，大家心事重重。</p>
林振羽解开盔甲，坐在一望无际的荷塘前。</p>
村子里炊烟鸟鸟，鸡鸣犬吠兮相闻，一个脏兮兮的牧童骑着水牛走来，远远望见琉球兵，连忙跳下田埂，牵起牛，消失在一片荷叶后面。</p>
这是林振羽的生活：他父亲很早就去世了，与母亲在琉球省相依为命，母亲被那个自命不凡为所欲为的皇帝软禁后，他被迫来到郧阳——帝国最危险的区域。</p>
郧阳乍看起来是坚固的堡垒，战兵如云，火炮林立，坚不可摧，然而却又危机四伏，秦建勋的一众手下无时无刻不想杀了自己。</p>
此时此刻，林振羽越发清晰的认识到自己脚下的路。</p>
他正一步步走向万劫不复。</p>
或许可以和眼前这个美貌的武家女睡上一觉，给林家留个后。</p>
或许最后他们能侥幸活着回到南京，和母亲团聚，到那时，战争已经结束，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已经多少岁，皇帝也忘记了他，甚至忘记有这么一号人物。</p>
他就像是趴在时光洪流中的一名旅者，把自己放得足够低，来避免人们的关注。</p>
他的皇帝，那位年少气盛自以为是的暴君，正如战争一样，将他推进了这个进程之中，而他最终执拗的希冀自己像地上的一块石，最好是一粒砂，随着世间、随着时间而生存，却不给后世留下一分一毫的痕迹。</p>
他孤独的活在自己的时代，不是一座孤岛，而是一缕风，谁都无法抓住。他听不到历史的车轮，也听不到时间，因为太专注于自己心中慢慢扎根的梦想，尽管最后躺在沙滩上，终于在体会过人本性里最原始的性感受之后，他的心里仍然牵挂着他的种子，他的荷花。</p>
林振羽会想起这片正在拱出水面的荷叶。</p>
或许明天就是它们的末日。</p>
我走后，很快秋天就来了，冬天下雪了，它们会枯萎，会干死。</p>
而这时，我却在这里，在莽莽的群山之间。</p>
也许，如果我日出动身，跑上一整天，我还不至于太迟，能够挽救它们，它们和其他就要在地下死去的种子。</p>
虽然，它们并不知道，它们永远不会看到白昼的光明了。</p>